張炎 接葉巢鶯①,平波卷絮,斷橋斜日歸船②。能幾番游?看花又是明年。東風且伴薔薇住,到薔薇、春已堪憐。更凄然,萬綠西泠③,一抹荒煙。 當年燕子知何處?但苔深韋曲④,草暗斜川⑤。見說新愁,如今也到鷗邊。無心再續笙歌夢,掩重門、淺醉閑眠。莫開簾。怕見飛花,怕聽啼鵑。 [注釋] ①接葉巢鶯:杜甫詩:“接葉暗巢鶯。” ②斷橋:西湖孤山側橋名。 ③西泠:西湖橋名。 ④韋曲:在長安南皇子陂西,唐代諸韋世居此地,因名韋曲。 ⑤斜川:在江西廬山側星子、都昌二縣間,陶潛有游斜川詩,詞中借指元初宋遺民隱居之處。 【譯文】 黃鶯巢居在密葉之間,柳絮輕輕飄落在湖面。斜陽已近暗淡,斷橋處有返家的歸船。還能有幾番春游?賞花又要等到明年。春風且陪伴著薔薇留住吧,因為等到薔薇開花時,春光已經非??蓱z。更令人感覺凄楚不堪,掩隱在萬綠叢中的西泠橋畔,昔日是何等的熱鬧喧闐,如今卻只留下一抹荒寒的暮煙。當年棲息在朱門大宅的燕子,如今不知飛向何邊?往日風景幽勝的去處,只見處處長滿苔蘚,荒草掩沒了亭臺曲欄,就連那些清閑的白鷗,也因新愁而白了發顛。我再也沒有心愿,去重溫縱情歡樂的舊夢,只把自家的層層大門緊掩,喝點悶酒獨自閑眠。請不要拉開窗簾,我怕見那飛花片片的聲音,更怕見那悲切的聲聲啼鵑。 【譯文】 茂密的碧葉上黃鶯在筑巢,湖面微波輕卷著落花柳絮,暮色蒼茫斷橋下馳回歸船。春日苦短還能夠暢游幾次?想再看花開又要等到明年。東風啊請暫伴薔薇少住,待到薔薇花開春光已少得可憐。更讓人感到凄涼的是,萬綠叢中的西泠橋畔,如今只留下一抹荒寒暮煙。 當年的燕子不知飛到何處?但見豪門舊居長滿苔蘚,游賞勝地也荒草連天。聽說這深深的新愁,如今讓沙鷗也愁得白發翩翩。我無心再去重溫笙歌舊夢,只管掩緊重門醉酒安眠。請莫要掀開窗簾,怕見落花紛飛,怕聽杜鵑哀囀。 【評點】 本詞為詞人名篇,為西湖春游感時抒恨之作。 上片寫西湖暮春慘淡凋零的迷離景色,喻覆亡的宋王朝,抒寫凄愴的亡國之痛。詞以寫景開篇,寫出了春深時景。在茂密的碧葉叢中,黃鶯筑巢,這時湖面輕卷起落花柳絮;“斷橋斜日歸船”,此處的“斷橋”指的是西湖孤山旁的一座橋。暮色蒼茫,斷橋下馳回歸船,但心情不再,“能幾番游?看花又是明年”道出良辰美景依舊,卻已到了暮春時節,花將凋零,只能靜待明年了。這樣的哀感彌漫于胸,于是詞人張口挽留春天:“東風且伴薔薇住”,因為待到薔薇花開時,春光已少得可憐。而“更凄然”的是曾是繁華之地的西泠橋,如今只有“一抹荒煙”,今昔強烈對比,暗喻亡國之痛。 下片再借燕、鷗、鵑感物傷懷,表現江山易主后的愁恨,婉轉悲涼。“當年燕子知何處?”當年的游覽之地“韋曲”、“斜川”,已是“苔深”、“草暗”了,甚至連悠閑的鷗,也有了“新愁”,這一切使詞人也“無心再續笙歌夢”,而是“掩重門、淺醉閑眠”。不敢打開窗簾,因為“怕見飛花,怕聽啼鵑。”全詞到此終止,以鳥聲結尾,使詞如有凄切哀苦的杜鵑啼泣之聲,余音裊裊,達到很好的藝術效果。 [賞析] 這首詞借詠西湖,抒發國破家亡的哀愁。開頭三句寫景,以景襯托國破家亡的凄涼。“能幾番游”二句最沉痛,抒發出朝不保夕的無限哀愁。下闋“當年燕子知何處”暗用劉禹錫“舊時王謝堂前燕,飛入尋常百姓家”句意,道出江山易主之恨。“見說新愁”以下,詞人傾訴個人的滿腔哀怨。再無心事追尋往日歡樂,聽到鵑啼,真教人肝腸碎裂,痛苦難當。全詞凄涼幽怨,悲郁之至,尤其兩個“怕”字,真切地勾畫出詞人睹物傷情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。 這首詞借詠西湖,抒發國破家亡的哀愁。開頭三句寫景,以景襯托國破家亡的凄涼。“能幾番游”二句最沉痛,抒發出朝不保夕的無限哀愁。下闋“當年燕子知何處”暗用劉禹錫“舊時王謝堂前燕,飛入尋常百姓家”句意,道出江山易主之恨。“見說新愁”以下,詞人傾訴個人的滿腔哀怨。再無心事追尋往日歡樂,聽到鵑啼,真教人肝腸碎裂,痛苦難當。全詞凄涼幽怨,悲郁之至,尤其兩個“怕”字,真切地勾畫出詞人睹物傷情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。 “接葉巢鶯,平波卷絮”,從寫景起筆,用平緩的筆調寫出了春深時景。張詞的頭一句就化用杜詩“接葉暗巢鶯”。在密密麻麻的葉叢里,鶯兒正在以歌表意“平波卷絮”寫輕絮飄蕩,被微波卷入水中“斷橋斜日歸船”“斷橋”,一名段家橋,地處里湖與外湖之間,其地多栽楊柳,是游覽的好去處。張炎在這里寫的,正是抵暮始出的“歸船”。游船如舊,而心情已不再。筆鋒一轉,“能幾番游?看花又是明年。”點出良辰美景仍在,卻是春暮時刻,未幾花將凋謝,只好靜待明年了。“春逝”的哀感彌漫于胸,只好挽留春天:“東風且伴薔薇住”,東風呀,你伴隨著薔薇住下來吧。而薔薇花開,預示著春天的即將結束。“到薔薇、春已堪憐”,春光已無幾時,轉眼就要被風風雨雨所葬送。“更凄然,萬綠西泠,一抹荒煙。”盡管春天尚未歸,西泠橋畔,卻已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荒蕪。筆意剛酣暢,卻又轉為傷悲。西泠橋是個“煙柳繁華地,溫柔富貴鄉”,但現在只剩下“一抹荒煙”,今昔對比之強烈,已觸著抒發亡國之痛的主題了。 “當年燕子知何處?”起筆令人一振。此句代用劉禹錫詩:“舊時王謝堂前燕,飛入尋常百姓家。”此詞在劉詩基礎上進一步點明了自己的故國之思。“韋曲”唐時韋氏世居地,在長安城南,“斜川”位于江西星子縣,陶淵明曾作《游斜川》詩,這里指西湖邊文人雅士游覽集會之地。“苔深”、“草暗”形容荒蕪冷落之狀。當年的繁華風流之地,只見一片青苔野草。昔日燕子如今也已尋不到它的舊巢。而且不光如此:“見說新愁,如今也到鷗邊”。詞人暗用了辛棄疾的兩句詞:“拍手笑沙鷗,一身都是愁。”意謂連悠閑的鷗,也生了新愁。白鷗之所以全身發白,似乎都是因“愁”而生的,因此常借用沙鷗的白頭來暗寫自己的愁苦之深。 “無心再續笙歌夢,掩重門、淺醉閑眠”,二句話,點出詞人的雨秋身份:貴公子和隱士。“莫開簾,怕見飛花,怕聽啼鵑。”“開簾”照應“掩門”,“飛花”照應“卷絮”,“啼鵑”應“巢鶯”,首尾呼應,營造了一種花飄風絮,杜鵑啼血的悲涼氛圍。張炎此詞用鳥聲結尾,這就使詞有凄切哀苦的杜鵑啼泣之聲,余音裊裊,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。 這是一首寫春暮時景的詠物詞。寫春天的景色等是實寫,寫內心的亡國之痛則是虛寫。以景示情,以情帶景,堪稱“郁之至,厚之至”。讀耐人尋味,耐人咀嚼。張炎是一個婉約派的詞人,追念故國之思不是直接傾瀉而出,而采取不直言的手法。借“怕見飛花、怕聽啼鵑”委婉的方式來表達。此詞章法謹嚴,有自然流動之勢,只是詞文過于蘊藉,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思想的軟弱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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