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文英 聽風聽雨過清明,愁草瘞花銘①。樓前綠暗分攜路,一絲柳、一寸柔情。料峭春寒中酒,交加曉夢啼鶯。 西園日日掃林亭,依舊賞新晴。黃蜂頻撲秋千索,有當時、纖手香凝。惆悵雙鴛不到②,幽階一夜苔生。 [注釋] ①瘞花銘:瘞(yì)花即葬花,瘐信有《瘞花銘》。 ②雙鴛:鴛鴦履,指女鞋。此處指女子行蹤。 【譯文】 聽著風聲聽著雨聲送走清明,滿懷憂愁草寫了瘞花銘。樓前綠陰掩映分手的小路,一條條柳絲系著一寸寸柔情。春寒料峭中我病酒醉眠,黃鶯啼鳴把我從美夢中驚醒。 我日日清掃西園的林亭,盼你歸來依舊和我共賞新晴。黃蜂頻頻撲向秋千索,那上面還有你當時纖手留下的芳馨。再也看不到你的倩影多惆悵,幽暗的臺階一夜間苔蘚叢生。 【評點】 本篇為清明節傷春懷人之作。 上片既寫景又寫情,情景交融,極寫孤棲悵恨之情。前兩句寫晚春景色,表達傷春之情。首句看似平淡無奇,實質上用意很深,既點明了分別的時間,也表明了詞人的心緒。在清明節前后一個有風有雨的日子,詞人看著凋零的花朵,不禁萌生了無限的傷感。緊接著一句“愁草瘞花銘”,表達了詞人為花落而悲戚,為春逝而傷感的情緒。三、四句寫離愁別緒。詞人以柳絲來比喻綿綿不盡的相思之情,頗為新奇有趣。最后兩句寫滿腹傷春和傷離別的情緒,已經到了無法排遣的程度,無奈買醉,借酒消愁,只盼望能在夢中見到心上人。哪知這簡單的愿望也不能實現,因為春夢被窗外的鶯啼聲驚醒了,只得繼續神傷。 下片寫懷人,表現不忘伊人的深情和失落的苦楚,情景交融,淡雅深婉。此時清明已過,風和日麗,詞人十分想念闊別已久的心上人。一般來說,滿腹愁緒的人不會到曾經和心上人一起去過的地方,怕睹物思人,愁上加愁。但詞人偏偏一反常態,依然和平時一樣去故地游賞。只見“黃蜂頻撲秋千索”,就好像心上人還在一樣。“黃蜂”二句用側面描寫的手法,烘托出了心上人的美好形象。雖然她遲遲不歸,但詞人還是癡癡地等待著她,日日都掃林亭。“雙鴛不到”沒有明寫惆悵之感,而是用一雙繡有鴛鴦的鞋子來借喻。“幽階一夜苔生”一句是夸張的說法。詞人不怪心上人遲遲不歸,只是說臺階上已經滿是青苔。“一夜”表現時間之短,雖然不符合事實,卻將他內心的愁怨表現得淋漓盡致。 全詞語言質樸典雅,寫景抒情都極其細膩委婉,既無典故也不見精雕細琢,卻真切感人。 [賞析] 這首詞是暮春憶舊懷人之作。上闋寓情于景。寫詞人在清明前后的風雨中,起草葬花詞,以示對故人的懷戀。下闋抒發作者對意中人的刻骨相思。昔日兩人曾共游西園,而今卻獨自徜徉。景象“依舊”人事全非,這時詞人進入了自己所制造的想象世界:黃蜂在佳人抓過的秋千索上撲飛,石階因佳人未來而長滿青苔!在這里,情緒的表達和意境的想象達到前無古人的美倫美奐境界,準確地表達出主人公的內心感受。此種藝術手段,確實稱得上“詞中高境也。”(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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